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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晚报》 徐元森:追随时代需求,科研亦无界限

时间:2010-05-11  来源: 文本大小:【 |  | 】  【打印

徐元森:追随时代需求,科研亦无界限

 

徐元森

 

作者简历

徐元森 中国工程院院士,冶金及微电子专家。19265月出生,浙江江山人。1950年毕业于浙江大学化学工程系,同年进入中国科学院上海冶金研究所工作。历任研究员、室主任。曾兼任上海科技大学教授、中国电子学会理事等职。1995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1950年毕业至今近60年的科研生涯中,我曾有过两次研究大转向——分别是1965年从金属冶炼转入微电子领域和1995年转入生物领域。有人说这是跨界、跨学科,我却认为是殊途同归,科研的本质没变,且都是到国家最需要的领域去。

 

工业环保艰难行  在困境中奋进

早在上世纪50年代,建设包钢的时候,我们就考虑到了要保护大草原的生态环境的问题,要保证大草原依然能够风吹草低见牛羊,黄河上鲤鱼依旧跳龙门!

1950年,我从浙大化工系毕业,同年进入中国科学院上海冶金研究所。那个时候国家百废待兴,新中国四个现代化建设正如火如荼地展开,各种各样的科技问题也层出不穷,这为我们科技工作者提供了一个难得的舞台和大显身手的机会。

上世纪火热的50年代,钢铁建设成为重点,国家要求利用包头和攀枝花铁矿各自建设一个大型钢铁联合企业。新的研究课题接踵而至,在包钢建立过程中,出现了一个让人们普遍担心的问题。包头矿中含有萤石和稀土矿物,萤石会不会在高温下挥发甚至腐蚀炉体?高炉煤气中如果含有氟化物,会不会污染大草原,使牛羊中毒?含氟的废水排入黄河后,会不会再也看不到鲤鱼跳龙门了?如何避免环境污染问题,中苏冶金界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要求中国科学院进行解答。于是,这项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我们研究所,高炉冶炼研究的会战立即打响。

时间非常紧迫,我们走了很多弯路,仍然没有找到切入口,大家一筹莫展。深思熟虑后,我建议先造一座微型实验高炉,容积一立方米。在不同炉体平面安装取样设备,以此来研究萤石反应产生的氟。此外,高炉煤气的除尘、清洗和废水处理等设备也一应俱全,以测定氟在煤气和水中的含量,同时研究处理办法。这个建议得到了多方支持。不久,当时最小,但很现代化的一流实验高炉就建成了。高炉顺利运行后,如何在炉内高温下取样和即时测定氟化物形态,也颇费了一番周折。我当即又设计了一套即时快速过滤取样的方法,先后获得了上万个数据。综合各种冶炼参数,我们证实了萤石在高炉反应时的化学特性。经过炉外处理环节后,高炉煤气及废水的氟含量均低于排放要求。而且在炉料中增加石灰石的比例,既能提高生铁质量,又能吸收氟化氢,一举两得。这样,炉体结构的腐蚀问题也得到了完美解决。这些都成为冶炼包头矿的合理对策,我们的研究结果也早就成为包钢建设和生产的重要科学依据之一了。

50多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包头的大草原上仍然是风吹草低见牛羊,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我们的母亲河黄河也没有被高炉废水中的氟所污染。当初的许多疑问从此销声匿迹,再没人提起过。后来的冶金界评论认为,这是一项出类拔萃的科研成果。我想,之所以这样论断,他们的着眼点并不全是针对其科学技术中的创新,更主要的是对环境保护理念的一种赞赏。

在黑暗中探索  微电领域创新篇

从上世纪60年代初的一片空白,到现在成为一个时代的信息载体,我国集成电路的发展可以用飞跃来形容。

如今已是信息时代,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信息的载体。信息时代的基础是计算机通信,而计算机通信的基础就是集成电路。其实现在人人身上都有集成电路,比如身份证、交通卡还有手机等等,这些都是集成电路发展的结晶。

上世纪60代初,U2间谍飞机被我们打下来,打开一看,控制飞机的单元都是集成电路,大家当场就傻眼了。说明国外的集成电路技术已经很厉害了,我国基本还是空白。1965年,我们认识到这个问题,但并不晓得未来会发展到什么样,只是觉得肯定大有用处。至于会发展到现在的水平,的确没想到。当时,我跟所里的党委书记说:国家要几亿吨的钢铁,这是工程师和工人的工作,不是科学研究者的事情。科学人要带头搞技术,要开路。我的建议上报后,很快就得到了批准,并得到上海市委领导和全市有关单位的大力协同。

那年的8月,正是上海最闷热的时候。我带了15个人,冒着酷暑,专门在华东计算所做集成电路研究。那时国内的硅晶体管正处在初创阶段,几乎是一穷二白,所有的设备都得靠自己研究,自己制造。有限的资料只有国外发表的一些文章,西方又对我国进行技术封锁,更不用说出国学习。本来就极度匮乏条件的研制工作就更雪上加霜了,我们没被困难吓倒,充满干劲地走上了自力更生的道路。在黑暗中探索了不到一年,我们终于迎来了黎明的曙光,初步摸清了设计和制造原理,做出了样品。后来,我国第一台大规模集成电路计算机就诞生在上海华东计算所。现在每秒运算千万亿次的天河计算机和北京计算所研制出的曙光计算机,同样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生产集成电路条件要求很高,首先房子要净化,不能有灰尘。大气中平均每立方英尺200万克以上的灰尘,必须过滤到每立方英尺只有1000。其次,要不断投入研究经费更新设备。集成电路发展的速度很快,单个芯片上的晶体管数量每18个月就要翻一番。现在的集成电路芯片甚至可以有上亿个晶体管。高速的更新换代要求技术和投入都要跟上。当年比利时想打开中国市场,要装电话,装电话时用到的电话交换机就是集成电路,所以就向我们转让了一部分技术。但他们要搞垄断,正如现在手机和笔记本芯片的垄断一样,都是集成电路的垄断。遗憾的是,当时由于科研经费不充足,所以我国这方面技术发展比国外要落后。后来,国家投入了更大的人力和物力,许多新厂和新所也创办起来。集成电路的集成规模由中小规模逐渐变成了大规模(LSI)乃至超大规模(VLSI)。我们自主创新的研究和生产,打破了垄断。近些年持续引进外资,上海已经成为全球范围内一个微电子科研和生产的重要地区了。

我们当年研究微电子的目的是军用,想不到集成电路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整个信息时代的载体,更没想到民用以后这么普及化。后来我提出身份证和一卡通的构想,这些也都一一实现。一张身份证上最少有3万个晶体管,现在做身份证电路研究的正是我的一个学生。我们常用到的一卡通,和身份证是一回事,只是用途不同。轨道交通电路研究的负责人也是我的学生,刷卡系统就是上海自己研究出来的。当年一起奋斗过的同事和学生,后来都成为微电子产业的工程师或者总经理,现在他们也都退休了。一代代人才的更新与交替,科研事业就是这样继承和发展的。

回首这段科研历程,如果没有当初的科研创新和人才辈出,就不会有今日上海微电子的繁荣景象。邓小平提出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名言,在微电子领域内也获得了令人信服的验证。

在光明中开拓  生物科技促和谐

有一次,坐我对面的同事刚进门,我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就问他是不是有胃病,他很惊讶,说有。因为我分辨出那是幽门螺旋杆菌的独特气味,捕捉到了它的信息,所以作出推断。

现在是信息时代,接下来可能进入生物时代。1995年以后,我的研究方向转到了生物领域。当时很多人觉得诧异,因为微电子和生物科学看起来毫无关联。其实,这两个领域有着相通之处,都是要弄清楚各自研究对象的信息,以及信息的载体。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孩子的基因都是遗传自父母,而DNA就是人的遗传信息载体。正如现在看病都是以计算机为载体来记录健康信息,就是这个道理。医疗技术飞速发展,有些癌症,比如肝癌可以提前发现病变信息并尽早治疗。但肺癌、肾脏癌等很多癌症,现在还不能在早期就发现病变信息,以至于无法及早医治,挽救患者生命。现在我所关注的,正是如何找出这些病症的标志物信息。

我虽然上了岁数,没有那么多精力扑在科研一线,但可以关注和发现新的问题。我每天要阅读多份报纸、杂志,关心时代进步,关注国家需要。比如,奥运会和世博会都要防恐,而恐怖分子搞破坏主要有两样危险物,一是炸药,二是生物毒品。利用反恐犬可以找出它们,正是由于它们都带有独特的信号。毕竟反恐犬数量有限,而且也需要休息。我想,应该可以用专业设备捕捉到危险物的信息。探测危险物或是否吸食毒品都要靠捕捉信息来判断,酒精探测仪检测酒后驾驶正是这个工作原理。有了这些专业器材,一定会造福百姓,造福社会。

当初转到这个领域,是很自然的。现在生活质量提高了,不必再为生计发愁,就希望可以更长寿。我今年85岁,不少人问我,有什么好的养生习惯,比如喜欢散步之类。说实话,我还真有个长寿秘诀,那就是要健忘。我跟信息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但在生活中,并不是一个爱记录信息的人。文革时我被扣上很多帽子,受到冲击,不过,生活中的烦心琐事发生了,过去了,就要忘记。人生在世不容易,要有乐观的心态。老想不开,免疫力会低下,抵抗力差了,疾病自然找上门来。所以,要想健康和长寿,心态最重要。

作为科学工作者,应该研究国家的重大难题,要做开天辟地的探索开拓。近60年的科研生涯,我没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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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从上世纪50年代起从事钢铁冶炼研究,系统地研究了含钛高炉型熔渣的物理化学性质,论证了钛渣的性质与高炉冶炼的关系,采用吹炼风口喷吹技术,解决了高炉冶炼钛磁铁矿的难题,为攀枝花钢铁公司的建立提供了科学基础。60年代初领导进行BGaInPAsSb等超纯元素及GaAs半导体单晶的生长,均获得成功并推广到工厂生产。1965年后开始从事高速集成电路研究,开发成功我国第一批DTLTTLECL等系列集成电路,为70年代我国大型计算机发展提供了主要器件。在80年代继续开发成功多系列集成电路,包括CMOS大规模集成电路,120门、600门超高速砷化镓门阵列电路。30多年来,他领导团队研究开发成功7个系统集成电路百余种。在国内外刊物上发表论文100余篇,10余种著作并获得多项专利。1980年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1985年因高速超高速双极型数字集成电路项目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排名第一)。2005年获得何梁何利科学与技术进步奖。

 

 

 

(原载 《新民晚报》  20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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